梁子稷

【萧沈|16:00】蛇蝎纪事

 cp：萧文华x沈在新

上一棒：@孙漂亮的小斗篷 

下一棒：@卿虽乘车 

据原来复兴社的老人们讲，那时候有一对姓沈的双胞胎兄弟，任务完成得出色地好，人长得也漂亮，深受当时的毛副处长喜爱。

本以为这对兄弟会在复兴社里混得风声水起，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，双胞胎里的哥哥被人从万国饭店楼上扔了下来，血肉模糊，遍体鳞伤。弟弟抱着哥哥的尸体嚎啕大哭，撕心裂肺。

围观的群众无不为这样的人间惨剧而叹息，却只能摇摇头，看够了便也散去了。

 

后来弟弟在系统里拼命干活，双手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，活像个阎罗。人家天生一双眼尾上挑的眼睛，打量起人来眼波流转，转个千八百回。特别是人家还笑，还特渗人，被他盯着笑，鸡皮疙瘩都掉一地。

 

他处事圆滑世故，想事面面俱到，办事心狠手辣，因此，沈家弟弟得了个外号——沈蛇蝎。

 

萧文华对这位蛇蝎前辈的大名如雷贯耳。

 

沈在新与他的父亲是旧相识，小的时候他会偷偷从雕花的大木门旁边探个头，悄悄看父亲勾着沈在新的肩膀从车旁往家门里走，然后他父亲会把一瓶萧文华两只手才抱稳的人头马交给他，拉他来给自己和沈在新倒酒。

 

小孩子拿不稳酒瓶，棕黄色的液体从平底杯里溅出几滴，滴在长木桌上，那时候沈在新最心疼被浪费的好酒，他会伸出尚白皙的手，包住萧文华略带肉嘟嘟的小手，稳稳地倒进第二杯。

 

46年的时候，萧文华的父亲成仁了。

 

父亲的遗愿，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完成他未竟的事业。

 

父亲在世的时候，他已经是宪兵大队的中队长了，刑讯方面他可是一把好手，队里的兄弟经常说他，既然这么厉害，怎么不去军统施展才华啊？于是，他真动了辞职去军统的念头，当时他就跟他父亲提了这个想法，可他父亲对他拍了桌子，严厉回绝了他的请求。

 

父亲皱了眉头，黝黑的脸更加发青，他捏捏鼻梁，告诉儿子，军统不是人待的地方，人进去了，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东西。

 

碍于父亲，他没有辞职，而是继续在宪兵队里干了下去。

 

现如今，萧文华已经是宪兵大队的大队长了，而军统，也在46年6月重组为保密局了。

 

父亲走了，他越发想见识见识传说中不是人待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？他二话不说，向警备司令部打了辞呈，正式提出想进保密局。

 

正好，当时旅营市调查局特别督查室里的行动处处长光荣了，督查室的主任正愁没人接替呢。所以管人事的官员一个电话打给了沈在新。

 

沈在新正捧着自己的爱酒仔细端详，听见电话铃像催命一样叫着，酒瓶底与桌面发出碰撞的声音，他接了电话。

 

人事官员告诉他，有个孩子志愿加入保密局，他要不要？

 

沈在新着实没想到竟然还真有想不开的孩子要进保密局，再一问，发现是自己故友的儿子，他也没说什么，就把萧文华要了过来。

 

小孩子站得笔直，头抬得高高地，双手紧贴裤缝，沈在新从窗边来到萧文华的身边，把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：白净没有皱纹的小脸，整洁的军装，武装带收束着的跟自己不相上下的细腰，比自己还长一点的腿，再加上锃亮的尖头皮鞋。

 

是个好孩子。他的眼睛从头顶的徽章扫到锃亮的皮鞋。

 

他站在萧文华的右侧面，略微抬抬眼去看他。然后将具体事项一一告诉了这个小孩子。

 

萧文华倒是胆子大，敢侧过头来对上沈在新含波的眼睛。

他观察了这位主任，他也认出来了，这就是那位蛇蝎叔叔。沈在新的容貌的确比记忆里的要老了不少，但眼角眉梢里还是有说不清的韵味和风情。萧文华记得他爹曾经说过，要论风情万种，他沈叔叔当之无愧第一。

 

沈在新倒是并不在意小孩子在他身上停留过久的目光，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，笑弯了眉毛。

 

行动处的人不大喜欢这个看起来比沈主任还要阴森森的年轻处长，平常不笑，说话总是阴阳怪气、虚无缥缈地，像是闹了鬼一样。

 

其实不止行动处，整个督查室的人都不太喜欢这个年轻人，虽然他确实有一套本领，可看着他毛骨悚然，鸡皮疙瘩一身。

 

这时候有人要问了，那他们沈主任不也是这样的吗？不都渗人吗？

 

这你可说错了，沈主任吓人，那是在审讯的时候极度的温柔与变态，出了审讯室，人沈主任看起来斯文多了，成天要不西装要不军装，背头梳得一丝不苟，沈主任对犯人严酷，但对同志是一等一的好，沈主任会勾着唇给警卫们钱拿去抽烟，再加上沈主任人也五十多了，皱纹的存在，总能把锋利的刀子磨钝一点。

 

萧文华在这里没待几天，沈在新原来复兴社的朋友要借道旅营，特别要求沈在新请自己吃顿广东大餐，沈在新不好推脱，只好张罗了一顿饭，摆在自己在广州的家里。

 

他在收拾公文包准备回家的时候，正巧碰上了刚抓完人的萧文华。

 

“文华啊，才回来？吃饭了没？”沈在新抬头笑着问他。

“还没呢，马上去吃。”其实萧文华并不是很有胃口，他打算喝点水就垫垫。

 人家抓人辛苦，要不带着一起去？沈在新想了想，觉得是个不错的想法。

他拍拍萧文华的肩，“那就跟我一起吧，今天我家里准备了饭，正好犒劳犒劳你。”话音未落，他便错身向前走。

 

萧文华回头愣了三秒，还是跟上了沈在新的步伐。

 

他给沈在新拉开了车门，在他上车的时候用手给沈在新挡了一下，沈在新那快用了半斤发胶的头发擦过他的掌心，痒丝丝的。

 

虽说是头次跟这位长官同车，萧文华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有多惶恐。

 

从办公楼到沈在新家里，要穿过一个闹市街，正值傍晚，街上下班的人多了起来，原本就不算宽敞的路这下变得更加狭窄。

 

 于是回沈在新的家的路就变得冗长起来，现在是非工作时间，即使如今党国的工作至关紧要，也犯不着在车上跟上司聊工作，想到这，萧文华向右侧了一下头，瞥了一眼身旁的沈主任。

 

 沈主任翘着二郎腿，屈肘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，闭目养神。

 

 见他没有睁眼的迹象，萧文华倒是很有兴趣认真看一下这位长官。

 

  不算黑的皮肤，眼角有几丝皱纹，鼻梁高，但又不特别高耸，整体看起来挺秀气的。目光划过人中，刻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，嘴角向下，看起来阴险极了。

 

  估摸着看了二十秒，沈在新被他打量地清清楚楚，总结一下，美人迟暮罢了。

 

  他回过头来，闲得发慌。最后，他举起因为忙而几天没啃的手，又长皮了，得啃。

 

  沈在新呢？他只是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嘴角。

 

出了闹市区，小汽车的速度加快了，没十分钟就到了沈在新两层小楼下了。萧文华打开了车门，同样在沈在新下车的时候给他护了一下头。

 

已经有人在他家门前等着了，那人西装穿得极好。

 

沈在新看见那人，小跑上去伸出手。

 

“坤哥！好久不见了！”

 

来人便是方坤，他跟沈在新长的颇有几分相似，但是又有点不同。方坤因着他的手，顺带一把把沈在新捞进怀里，用力抱了几下。

 

“几年不见，你倒是长进了？”随即方坤朝后看了一眼老远的萧文华。

 

“哪儿啊……再长进也比不过您啊。”

 

饭菜已经准备好了，只等着吩咐开席。

 

萧文华坐在沈在新的旁边，腰挺得端端正正地，陪长官吃饭，简直是人间一大烦心事，就算沈在新并不是一个爱阿谀奉承的人，但终究还是有点不舒服的。

 

方坤对沈在新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倒是有点兴趣，长的白白净净的，身材也好，就是一点不好，年纪轻轻地，周身却是阴翳的，像极了二十几年前的沈在新。

 

那时候的沈在新，一心扑在工作上，整个人都是灰色的。一双含着一汪春水的眼睛被仇恨蒙上了。自己经常把他带到自己的单身公寓吃饭，他会给沈在新张罗一桌好菜，方坤自己不怎么享受佳肴，直到能吃饱的时候，沈在新才会拍拍肚皮，用加家乡的话冲着自己笑一笑。

 

  萧文华并不怎么动筷子，即使他很饿了，毕竟狼吞虎咽不利于他的形象。

 

  他脸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样子，沈在新让他回答些问题，像是干嘛要进保密局啊之类的问题。

 

  他回答得挺好的，老蛇蝎夸他，他也倒是跟着附和一下，然后陪着长官给方坤敬酒，饮完一口后，又回到那个淡淡的样子。

 

  方坤看着他这个样子，心下觉得好笑，“在新啊……你看你，你这个老蛇蝎，这是又给党国培养了个小蛇蝎啊？”

 

  “可你这小蛇蝎，怎么没学会像你一样笑啊？”

 

  方坤凑近沈在新，举着酒杯问他。

 

  “学艺不精啊……”

 

  萧文华听见“小蛇蝎”这个称呼，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几下，又抬抬眉毛。

 

  “方先生这是哪里话，”他尝试学着沈在新笑的样子冲方坤摆了个笑脸，“我可算不上沈主任培养的小蛇蝎。”

 

沈在新听了，朝方坤撇头笑着，露出前牙。

 

  还不像？方坤端起杯子呷了口长乐烧酒。

 

  酒喝了不少，天色也晚了，沈在新留下二人在家里暂住一晚，方坤明天上午启程，沈在新便提前吩咐司机上午来接他。

 

  萧文华的话，明天早上就跟他一起去上班吧。

 

之后战守安跑了回来，萧文华正好派上了用场。

他搬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着，却也不正眼瞧他一眼，而是自顾自地撕着手上的死皮，遇见撕不下来的，还直接用牙去啃。

 

沈在新就在单层玻璃外端着红酒杯看着，颇带欣赏地注视着萧文华。今天的酒是上义酒厂的金酒，带着松子的独特香气，清爽可口，审讯的时候来上一杯，整个人都心旷神怡了。

 

战守安的回答滴水不漏，萧文华也很有兴趣地跟他斡旋。共党意图策反，自己坚定信仰，誓死不屈，暗中潜伏，击杀共党，光荣负伤，接下来被自己人猜忌，这是活脱脱的一位大英雄，要是这是真的，他战守安功劳不小。

萧文华没多问，依旧啃着指甲。

 

沈在新杯子里最后一点辛辣的液体，被他伸出舌头卷进口腔。刑讯室的大门“砰”地关上了，刑讯室里就剩下战守安一个人。

他吩咐身旁的士兵，把战守安带了下去。

 

小孩子自觉去了沈主任的办公室，挑了沈在新经常躺着的沙发臂上坐下了，下意识抠着手。

老蛇蝎自然是明白小孩子的意图的，他放下手中的酒杯，整整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，收腹挺胸出了门。

 

沈在新按战守安的话去搜查了那栋大楼，果然有重大发现。

 

皮鞋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，才响了七八声，沈在新就临近了办公室的门口。

 

萧文华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大致还有三米远，他噌得站起来，用一个标准的敬礼向主任示意。

 

说实话，沈在新吓着了。

 

他略微朝后退了一小步，稍稍张开的口在萧文华眼神聚焦的时候急忙闭上，眼神不自觉地向地下瞟。随即换上了稳重的微笑。

“萧处长的审讯能力挺强的啊。”

“多谢主任夸奖。”

 

这小崽子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，也不知道面对上司的夸奖卖个笑。沈在新倒是挺喜欢小孩子们多笑笑，保密局这鬼地方压抑得很，好不容易到地方了，总得轻松一点。

 

“行了行了，坐下吧。”

 

“是”

 

萧文华又坐回了沙发臂上扣手，窗外有光照进来，他举着手对着窗外找角度，看哪还有死皮没啃下来。

 

沈在新绕过萧文华，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审讯报告，顺势坐在茶几上面。

 

光从窗户闯进来，有点刺眼，沈在新的眼睛不算很好，上了年纪，眼睛有点花，报告上的字已经看不太清楚了，他把那几张纸拿得远了点，略微眯着眼。

 

战守安的一切口供都有事实依据，秦副主任身体里的子弹，包括战守安自己的伤口的形成，都是那么地完美。

 

沈在新皱起眉头，歪着脑袋想着问题。漂亮的军服勾勒他完美而流畅的腰线，军裤被扯出排列整齐的褶皱，他的上身微微前倾，要是此时萧文华有朝身旁的人看的意图，说不定还能瞧见男人领子下喉结处的两颗痣。

 

彼时的小蛇蝎还没尝到老蛇蝎的滋味，不会拿着色眯眯的眼神打量沈在新的全身上下，他看着沈在新的眼神还是干净的，没有掺杂半点儿情欲，生来的厌世感呼之欲出。

 

萧文华自顾自地讲着，这也太完美的，完美得令人生疑，证据链完整到一定的程度，本身就成了一条线索。

 

战守安一定肩负着特殊的任务，不然怎会有人以生命为代价换他的荣誉呢？

 

这不算是一笔合算的买卖，毕竟，有点脑子的人就能看出来这种幼稚的把戏。

 

沈在新起身，整理军服上的褶皱，他来到萧文华的身前，遮住了一点光，沈在新很想一巴掌把萧文华啃的手给打下来，但他忍住了。

 

他与萧文华的距离一下子拉近，他已经可以闻到年轻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，称赞克制地从含情的眼里崭露头角，玫红色的唇成为好看的形状，他拍拍身前人的肩膀，随即抽离出来。

 

一直不停的嘴和手终于停了下来，萧文华有点儿不自在，面前是自己的上司，他刚才鼓励了自己，手在肩膀上残留的温度好像还未完全散去，可总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，奇妙的酸涩感顺着肩膀慢慢朝中间爬，慢慢往深了钻。

 

沈在新像是没有发现萧文华的异常，他站在窗前，目光投向楼下的花园。

 

“主任，接下来该怎么办？”萧文华问道。

 

沈在新回过身来，直视萧文华的眼睛，萧文华没有躲避上司的的眼神。

 

沈在新的眼里依旧温柔，日光跑进他的眼里，眼底看起来闪着光，像含了泪，可也没人欺负他，怎地就让人凭空心疼起来？

 

他缓缓开口，“通知下去，给战守安请功。”

 

说到请功二字，眼底的温柔变了味，糖衣过后是毒药，柔丽缦纱中是会突然刺出一把刀的。

 

 

 

当着督查室所有人的面，沈在新给战守安佩戴上云麾勋章，他同样盯着他，温温柔柔。

 

萧文华站在战守安身边，斜眼看着沈在新稍微仰头注视着他。

 

他对所有人仿佛都是那样，该和顺的时候会颔首低眉，面对共党会带着杀伐决断。

 

之后沈在新的话他没怎么听进去，他低沉的嗓音太过悦耳，一次简单的讲话都极富艺术感，但这好听得过分了，优雅气让人难以注意讲话的内容了，这要是拿这种艺术讲要事，督查室的工作效率可能得大打折扣。

 

  

倦丽的美人靠近他，低头整理着军服的袖口。

 

“你留一下。”